2014-10-22 19:36
我刚到美国后在麻省剑桥的哈佛校区住了五年。虽然麻省号称是全美最开通(Liberal)的州,在南北战争之前就是南方黑奴逃亡的目的地,我还是在那里开了眼界,见识到什么是种族歧视:有一天我在校园打工当安全巡逻员的时候,走到哈佛的教育学院,忽然一个60多岁的白种女人隔着街对我破口大骂,叫我滚回老家去。我毕业搬离麻省之后,遇到这类事情的频率更高。最危険的是地下铁:有一次有人一面骂种族歧视的脏话,一面叫我让座给他,因为老婆把我硬拉开,就没有和他衝突;另一次莫名其妙就被一个壮汉一推,差点摔下楼梯,我本能反应、顺手拉住他,他还威胁要揍我;最可怕的一次,也是莫名其妙就被一个白人老头一推,差点摔下月台,被火车撞上,事后那个人喃喃地骂种族歧视的脏话,我本来要上去揍他,被旁人拉住了。所以后来我在纽约的地铁站,寜可挤在人堆里,也不会走到月台边。
至于在网络上,被美国人用种族歧视的字眼开骂,更是家常便饭。不过我也是硬脾气,大部分的华裔的网名都是美国化的,我却是少数住在美国,还一直用亜洲式名号的。这固然有点大丈夫行不改名、坐不改姓的意思,更重要的是如果有种族歧视的事,我寜可和他们正面争辩,也不愿低声下气地躲避,否则我觉得我成了鼓励纵容种族歧视的从犯。不过我只看到韩国人和大陆人也这様干,台湾人有骨气的实在不多;当然像是打砸台湾自己公家机关这种既方便又安全,还可以打知名度又有利于以后赚銭的事,是不需要任何骨气的。
在美国住了大半辈子,我估计这里种族歧视者至少占人口的1/3,其中最顽固、会轻易在网站上开骂的,又至少是1/3,也就是总人口的1/9。这些人用英文说就是Red Necks,意思是脖子晒得红红的乡巴佬。当然实际上的Red Necks各行各业都有,例如1998年冬季奥运,关颖珊败给Lipinski之时,我所在的整个证卷交易厅爆出一片欢呼声。关颖珊虽然是在美国出生长大,那些长春藤盟校毕业的交易员,还是很高兴看她败在白种人手下。林书豪代表哈佛校队的时候,也曾在普林斯顿(Princeton)被对方球员和观眾骂种族歧视的字眼(普林斯顿是长春藤盟校里种族歧视最严重的)。同様西装笔挺的媒体界,也一様是看不得黄种人的好;尤其是美国读者自己也是等着看中共的坏消息,忠言逆耳的媒体是没有生意的,所以即使是有良心、关心事实真相的媒体人也不得不少写些中共的好处,多写些坏处。长期下来就成了恶性循环,越来越偏颇。至于在资讯不齐或翻译有疑问的情况下,尽情发挥想像力,把事情说到最坏的极致,也就成了美国媒体的正常运作模式。
昨天我在这个美国新闻网站Business Insider(http://www.businessinsider.com/chinas-troubled-air-craft-carriers-2014-10)看到一篇惊人的消息:共军的航母僚寜号锅炉爆炸,证明中共技术水准不足,发展远洋海军力不从心云云。可是这么重要的事,却没有在军迷网上看见,是很可疑的;于是我找上了它的消息来源,一个美国的部落格(https://medium.com/war-is-boring/chinas-aircraft-carrier-trouble-spewing-steam-and-losing-power-29dae6cd9fdf)。这里没有提到锅炉爆炸,只说蒸汽外泄、整艘舰瘫痪在海中;这仍然是军迷们不知道的大新闻,所以我继续溯源,找上了这个大陆军事消息的网站(http://mil.news.sina.com.cn/2014-10-14/1416805507.html)。原来只是一个小蒸汽管有了漏洞,灼伤了一名军官;僚寜号的动力完全没有受损。美国人以讹传讹,越传越夸大。
J-15从僚寜号起飞。
Business Insider还不算是大媒体机构,所以我没看到有人继续引用这个错误的报导。上个月合眾社(Associated Press)也自我发明了中共航母的坏消息的时候,可就传遍了全球。这篇文章(http://bigstory.ap.org/article/china-says-2-pilots-died-aircraft-carrier-tests)说习近平在表扬一个试飞中队的公文里,提到这个中队为了试飞共军的航母舰载机J-15而牺牲了两名飞行员,所以J-15已经至少坠毁了两架云云。我刚好在那前几天读过那篇公文,却没有“两架J-15坠毁”的印象,于是又把它挖了出来,细读了一遍。原来它说的是那个中队歷年来试飞了J-15等新型飞机。。。而且曾有两人牺牲。从中文版上,完全看不出牺牲的两人和J-15有什么直接关系。果不其然,隔了几天有大陆的军迷读到俄国报纸上转载美国广播公司(ABC)转载合眾社的报导,挖出了十年前左右这个中队为试飞JH-7而牺牲了两个人的消息,终于真相大白。
很不幸的是,这些例子并不是罕见的例外;现在美国媒体对大陆的报导,有至少一半以上(我估计是2/3左右)是有根本性的错误的。在极偏共和党的Fox News(福斯新闻社,包括华尔街日报,Wall Street Journal)和极偏民主党的New York Times(纽约时报社,包括波士顿环球报,Boston Globe)上,这个比率接近100%。台湾媒体和名嘴们在转载之余,也往往有自己的创作发明。这不但贻笑大方,对自己的国际观也起了蒙蔽作用。美国是世界霸主,他们做愚行时,是伊拉克或突尼西亜人倒霉。台湾人做愚行时,可没那么幸运。
【后注】2014年十一月16日,一名原籍香港的华人Wai Kuen Kwok在纽约被陌生人推下地铁月台后,遭列车撞死。这与我的经験完全相同,只是我运气好,被撞以后还能保持平衡。纽约地铁局自己的统计是2011年有146个人被撞,其中47人死亡。